新龙门客栈里的女人柔情最是美人心

新龙门客栈

文/杨大侠

敦煌的大漠,黄沙千里,寸草不生。

这片烟尘似海的苍莽大地上,呼啸凌厉的北风,是它千百年来唯一生动的注脚;偶尔随风荡起的阵阵驼铃与“嘚嘚”马蹄声,则疏解了它挥之不去的寂寞。

原来大漠,也是江湖。

有江湖,就有热闹,就有厮杀,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侠客,也有女人。

这里,有个叫邱莫言的冷面女侠,凭着一把手中剑,解救了忠良之后。

这里,有个叫金镶玉的泼辣女人,效仿孟州孙二娘,开了一家黑店。

这家黑店,叫做“龙门客栈”。

某个黄昏,两个女人在龙门客栈相遇了。

黄昏夜幕下,一灯如豆。

灯火外面,黑暗包裹了客栈;凄厉的北风,如同不肯安歇的亡魂,猛烈撞击着客栈的所有角落。

灯火下,两个女人彼此对望,各怀心事。

那是关于一个男人的柔情心事。

金镶玉

金镶玉:玉在匣中叹,金钗土里埋

“吃罢了饭来炕上坐,大漠里的妹子爱哥壮……”

一首柔情而奔放的甘肃民间曲调,飘荡在遮天蔽日的黄沙里。

奔放的歌谣,粗砺的沙石,这就是金镶玉的性情写照。

为了钱财,她可以卖弄色相、杀人越货,将被杀之人做成包子和菜,卖给客人。

对于贫穷或出手小气的过往客商,她毫不给面子,开口问候爹,闭口问候妈,气急了还会扇对方两巴掌。

她如同大漠的天气,性子半点不由人:“我要愿意就一百个成,我要不愿意,就算一百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成。”

她以美貌自居,看不起天下男人,也能轻易拆穿女人的乔装:“凡是不正面看我的人,都不是男人。”

她就像一块毫无道德与感情、只能看不能摸的美丽石头。

但是,当她遇到周淮安那一刻,这块坚硬的石头上,却开出了花。

周淮安问她:“请问龙门客栈怎么走?”

她妩媚说道:“我身上就是龙门客栈。”

周淮安不正眼看她,伙计说:“这人一定是个女人,不正眼看你的一定不是男人。”

她说:“这个男人不一样。”

她一碰到周淮安,所有的话,都成了撩拨的情话,没有半句脏话。

周淮安想用一千两银子找她买密道,她说:

“老娘钱也要,人也要。”

她知道周淮安所谓的“拜堂成亲”,只是为了利用她,但她仍愿意把这种欺骗当成理想。她夺下周淮安的笛子——她明知那是邱莫言的心爱之物,她说:“这个当聘礼。”

估计她自己也没料到,泼辣心狠、无牵无挂的她,有一天也会渴望爱情、渴望一个男人的疼爱。

她以为自己就像这片大漠的沙和朔漠的风,无情地席卷每一个入侵的异乡人。

但是,就算是大漠的北风,也有风停的时候。

等到风停了,飘散的尘埃落下来,天空就会变得干净、澄澈,如同没有掺入半点杂质的纯净的水。

那一泓澄澈的水,就像她自己也未曾洞见的心;那颗心,就像她的名字“金镶玉”——

玉在匣中叹,金钗土里埋。

当玉匣被打开,金钗重见天日,她的柔情心事,就再也无法隐藏了。

但对一个心有所属、而且是情比金坚的男人动心,这就注定了她的一厢情愿没有结果。他们“拜堂成亲”这出戏,无论双方多么投入地演,都只能是她藏不住真心,而他演不出热情。周淮安对于金镶玉,只能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诱惑;追逐诱惑的结果,多半只能以徒劳收场。

邱莫言受伤后,金镶玉看懂了周淮安看邱莫言的眼睛——眼睛里充满担心、关切,但与她无关。

她的柔情,终于是无处告解。

金镶玉,终究只能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玉锁匣中,金埋土里。

但她对于周淮安的迷恋,已经到了无可自拔的地步。作为感情的失败者,她虽不可能对周淮安表示祝贺,但也无法忍心伤害他。

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他吧。

在与东厂的较量中,她冒着纷飞的箭矢,捡回了被自己遗落的笛子。

她将笛子还给了邱莫言:“别人施舍的东西我不要。”

她带着周淮安一群人走进了密道,没得到他的钱,也准备送走他这个人。

她埋怨周淮安“只顾着自己,没有想过别人”,但是当东厂曹少钦困住周淮安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跟邱莫言一起,跑回来帮助周淮安。

是啊,她已无法得到这个男人了;但在邱莫言面前,她绝不甘心让自己的爱,比邱莫言少却一丝半毫。

是啊,她也得不到这个男人的爱了;但这并不能阻止自己去爱他、去帮他做一些能做的事情,乃至牺牲生命。

大漠或许无情,但它的单一和纯粹,它的苍凉绝景,却是任何绿洲和闹市都无法取代的。

大漠的女人或许寡义,但她对于爱的热烈,根植于内心深处的柔情,却是天王老子也无法摧毁的。

邱莫言死后,周淮安准备离开这个伤心地。

金镶玉问她:“你会再回龙门客栈吗?”

周淮安说:“等下一批客人来到的时候,你可能已经忘记我这个过客了。”

周淮安走后,金镶玉回到龙门客栈。

她没有走进去,而是用一把火烧了它。

火光里,她露出一抹笑,她对鞑子伙计说:“我们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走,去找周淮安!”

那一块玉,终于还是离开了匣子;那枚金钗,终于还是重见天日。

那一抹柔情心事,终于还是无处安放——

哪怕追到天涯海角,她也要缠住那个人。

不死不休,无怨无悔。

邱莫言

邱莫言:乱世莫诉儿女情,乱世儿女情更深

邱莫言这个角色,是林青霞演的。

大众对于林青霞的古装印象,基本上无法跳脱出帅、酷、潇洒、江湖等字眼。

因此当邱莫言一出场,人们就很难不想起东方不败、慕容燕等角色形象。

的确,林青霞也把邱莫言很酷很江湖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制定拯救杨门儿女的计划中,邱莫言冷静、缜密、不慌不忙。

刺杀曹少钦,她一言不发,拔剑便刺。

面对金镶玉的撩拨、东厂的对峙、边关千户的质问,她面不改色,旁人根本无法洞悉她的城府。

乃至被乱箭射伤,痛得满头大汗,她也咬紧牙关,临危不乱,以救孤为大义。

她手持一把“子母剑”,即剑中之剑。

她亦是一名君子中的君子,一名不苟言笑的侠士,一名以匡扶社稷为己任的侠女。

但是,当她在客栈中,看到周淮安满身风尘地赶来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露出了笑意;那些关于君子、侠士、城府、冷峻的武装和防备,顷刻间统统卸掉——

因为,她也是一个女人。

有哪个女人,见到心爱之人,不会展露欢颜?

有哪个女人,不希望拥有一份宁静恬淡的爱情?

但这对于乱世之中的女人而言,却是难以承受的奢侈。

乱世当道,总得有人站出来,挑起弭平战火的重任;总得有人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换取千千万万人的幸福。

这类人中的一份子,就是江湖侠士;侠士中的一部分,就是女侠。

女侠,是一个受人敬仰的称谓,是一份高高在上的荣光。世人总以为女侠就算流血牺牲也不会说一句话,但看不到她们内心也有柔弱的一刹那。

邱莫言就是这样一名难以寄托柔情、肩负苍生大义的不幸角色。

但,她又是幸运的,她仰慕出生名门的周淮安,而周淮安恰好也喜欢她。

她在血雨腥风的乱世里,终于找到了可以栖宿的宁静港湾。

但是,属于他俩的宁静,又是那么短暂,短到无法多说一句话。

他俩之间,总有“第三者”金镶玉的插足,总有内部人的受伤和抱怨,总有边关千户的骚扰,总有东厂的穷追不舍,总有一个又一个未完成的使命,等待他们完成。

所以,在一段难得的安宁场景里,周淮安叹道:“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过太平日子?”

邱莫言没有回答。侠士今朝不知明昔的流离命运,注定了这个答案无解。

果然,没多久,东厂大军逼近,他俩为了让其他义士带杨门后人逃走,准备以身犯险拖住东厂。

当时,周淮安拿走了邱莫言的笛子:“送给我吧。”

她望着周淮安。她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在这步棋中,“送给我吧”,就是周淮安最深情的衷肠。

然而她没想到,周淮安为了骗取密道,会答应与金镶玉拜堂成亲。

所有义士都对周淮安的做法表示质疑,邱莫言只说了一句:“就照他意思去做吧。”

义士对周淮安说:“邱姑娘也摸不透你。”

但,她是真的摸不透吗?

周淮安在洞房骗取密道的时候,邱莫言为了不让东厂的人上去,一个人在楼下挡酒。

她举起一坛酒,仰天往嘴里灌;她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泪。

她懂得周淮安的所有想法。

她顾全大局,完全听任于周淮安;她为了救孤顺利,以一己之身,跟整个东厂周璇。

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侠士;但,她也是一个女人啊,她也有自己的柔情心事。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和周淮安说,就看着周淮安跟金镶玉成亲。她舍不得,但舍不得又能怎样?

她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在这个乱世里,她无法像金镶玉那样大胆说出自己的儿女情思——金镶玉的领域,只是这片沙漠;而她,却左右了整个大明的未来。

将所有情思付诸于酒千钟和泪两行,这是她作为一名侠士最无奈、最沉重、最心碎的成全,也是她作为一个女人最深情的选择——

乱世莫诉儿女情,乱世儿女情更深。

就让这份深情融于无言的酒和泪水中吧。

但她还是没挡住东厂的蛮横,一场厮杀破坏了周淮安和金镶玉的洞房花烛夜。

当邱莫言中箭那刻,她终于等来了周淮安的告白:“身外之物,莫过于此刻之情。”

因为这句话,在最后大家都陷入流沙中时,她奋力将周淮安推了出去,而让自己葬身于沙海中,来不及做最后的告别。

其实,就算周淮安没有说出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白,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自己,拯救周淮安,因为——

她是“莫言”啊!

她沉默了一辈子,但她那些没有说出口的儿女柔情,却是金镶玉也夺不走的骄傲。

周淮安

有名有姓的年头

《新龙门客栈》里,最经典的一句台词,莫过于周淮安说的:

“为这个无名无姓的年头干一杯。”

但在电影里的两个女人身上,却浓墨重彩地体现了有名有姓的重要性:

金镶玉,是出土的金,是出匣的玉,没有什么能够遮蔽她的光彩。

邱莫言,是惜字如金,是沉默寡言,短暂的一生,也只有只言片语。

金镶玉,是大漠的精灵,是奔放;漫天狂沙与凌厉北风,是她泼辣性格的注脚。

邱莫言,是江湖的忠良,是克制;千里救孤与宦官追杀,也别想让她多说一句话。

她们的柔情,也因为名字而迥然不同:

金镶玉的柔情,是敢爱敢恨,又至情至性。

邱莫言的柔情,是默然无声,却无声胜有声。

她们一张一弛,一静一动,她们用各自鲜明的个性以及对待爱情的不同态度,让那个无名无姓的年头,记住了有名有姓的她们。

28个年头过去了,龙门客栈早在大火中灰飞烟灭。

大漠里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往来过客,江湖中上演了一代又一代的恩怨情仇。

但是,再难出现这样两个有名有姓的女人:

她们的欢笑,她们的悲伤,她们的眼泪,她们的柔情,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让人记忆犹新。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莫说红颜多祸水,所谓红颜,就是美人,就是让人动心,就是无情大漠和血腥江湖里,最为魂牵梦萦的柔情和深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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