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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到这个标题时，或刚听到这一句话时，觉得很是不雅。说得严重一点是大逆不道。第一个恋人怎么是母亲呢？细想一下，或者从医学常识来解释，是不足为奇的，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细想一想也是，当母亲的卵子和父亲的精子结合，有了他的时候，他就要在母亲的肚子里存活8至10个月。分娩出来以后，母亲就要用她的乳汁喂养。那种年代，未来所处的环境，奶粉之类的东西是没有听说过的，全靠吃母亲的奶长大。

母亲刚刚怀上未来的时候，他父亲就去劳改了，一去就是十几年。未来的头上有两个姐，相差一两岁，大姐4岁，二姐两岁。解放初期一穷二白，食不饱肚，衣不遮身是普遍现象，饿死人的情况也屡见不鲜。一个家庭没有男人，所有的活路都落在了母亲的身上。母亲要上山砍柴，下田地里犁田耙地，下海里打鱼。打鱼的活路本来是男人干的，母亲也得要去做。十几家人拉一幅大网，每家出一个男劳力，十几个壮男人才拉得动一幅大网。就是把大网撒在海里，分两边来拉。每一个人的腰上系上一个腰带，腰带要扣住大网上当绳子的篾子，然后一步步往上拉。非常吃力，脚要用力蹬，腰用力往后仰，一个个都拉得汗流浃背，一个来钟头才把撒到海里的大网拖上来，鱼就在网兜里了。这种原始捕鱼法，跟现代人讲是根本听不懂的。但只要知道拉网是非常苦的活，壮男人才受得了就行了。自从未来的父亲劳改去以后，捕鱼的活就落在了他母亲身上了，整个海边拉网的人群中，只有一个女的，就是他母亲。

他母亲挺着一个大肚子，快要分娩了还得去拉网。有天晚上，天特别黑，海边人称这种黑夜为月黑，称月亮出来的夜晚为月白。这天晚上黑得伸手不风五指。海边上烧了两堆大火，照耀着拉网的人拖网捕鱼。

未来的母亲突然大叫了一声，说是肚子剧烈疼痛起来了，要生娃娃了。拉网的男人们慌乱了手脚，都没了主意。医院，医院可送的，生小孩都只是在家里生，村子里有经验的妇人就是接生员。生孩子时，男人是不能靠拢的。难怪拉网的男人们个个手足无措。

未来的母亲很冷静沉着，她叫男人们把她扶进棚子。棚子就在火堆旁边，这种棚子是拉网人用来躲雨休息的。男人们把她扶进棚子后，在棚子里烧了一坛火，就退了出来，离着棚子远远地站着。

棚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几床蓑衣。未来的母亲左手按着肚子，右手拿过一床蓑衣，刚躺下娃娃就出来了。她拿出补网时随身用的一把剪刀，剪断脐带，娃娃就在蓑衣上哇哇地哭起来。拉网的男人们听到哭声，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此时，许多海鸥一双双、一对对地飞来了，叫着悦耳的声音在棚子上空盘旋，连成了一大片，把熊熊燃烧的火堆都遮阴了，拉网的男人们都惊呆了，他们在海边多年没有见过这种现象，这种奇怪现象就一直在村子里流传着。

母亲把娃娃搂在怀里，给他吮吸着甘甜的乳汁，面带微笑慢慢地睡着了。

天亮了，母亲抱着娃娃走出鱼棚子，拉网的男人们都围拢过来，知道生了一个男孩，大家都欢呼雀跃。其中一位年纪大的，母亲要叫爸爸，也就是叔叔的意思。程海人称呼叔叔叫“爸爸”，称呼现行的爸爸叫爹。这位爸爸随口就取了一个名字，奶名叫“海宝”，程海的宝贝。“未来”是学名，上学时由老师起的。但母亲一直都叫“海宝”，从不叫学名。

说也奇怪，有一首流行的经典歌曲叫《大海啊故乡》，当时流行的时候，未来才听了一遍就会唱了，从此他一直喜欢唱这首歌，现在仍爱唱这首歌。歌词是这样的：“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你故乡。海边出生，海里成长。大海啊大海，是我生活的地方，海风吹，海浪涌，随我漂流四方。大海啊大海，就像妈妈一样，走遍天涯海角，总在我的身旁。”

“海宝”不仅仅是母亲的宝贝，家庭的宝贝，拉鱼网这些人的宝贝，也是程海的宝贝。他不仅爱母亲，爱程海，爱家庭的人，也爱着程海边的一草一木。

拉网的传抱着“海宝”，高兴了一阵子后，太阳出来了，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水面上的水雾形成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一条条彩练，五彩斑斓，奇异壮美。拉网的人们在这人间仙境里呼着“海宝”的名字，有的去收网，有的去做早饭。做早饭就是煮鱼，从鱼笼里提出十几斤重的几尾大鲤鱼，刮皮剖肚，半斤一块的剁出来放在两口大锅里，两口大锅装得满满地以后，舀上海水，放上盐，架起大火，煮熟了就是早饭。

男人们从棚子里拿出酒来，要为母亲生出男孩庆祝一番。他们喝着大碗酒，吃着大块鱼，有的唱着渔歌，有的划拳喝酒，真是热闹非凡。

母亲也的确饿了，吃了几大钵头鱼，吃饱后，母亲用钵头舀上点鱼汤，放到了海宝的嘴边，海宝呼呼地吮吸着，母亲看着海宝蠕动的嘴唇，开心地笑了。

拉网的男人们催促母亲赶快回家，拉网的事就别再操心了，身子骨才要紧，回家好好歇歇吧！再则，两个小女孩在家一定饿坏了。

母亲在棚子里找了一块废弃的鱼网，用鱼网把海宝包着放在怀里，手里端着一大钵头鱼，和拉网的男人们告辞以后就回家了。家离海边也不远，平时一会就到了。而今早母亲却感到很累，歇了好几气才到了家门口，海宝的两上姐姐哭喊着等候在家门口。母亲看着两个哭喊的孩子，放下鱼钵头，和两个孩子抱成一团，情不自禁地也哭了起来。在母亲怀里熟睡的海宝也哇哇地哭了起来。

母亲看到可爱的海宝，抑制住了哭声，擦干了眼泪，把两个女孩牵到灶房，让她俩吃着喷香的大鱼，又让海宝吮吸着乳汁，屋里才安静了下来。

海宝和两个女孩是母亲活下去的希望，但海宝绝对不会知道，母亲是他存活下去的唯一源泉，只是一口一口地使劲裹吸着母亲的乳头。

坐月子的女人，现在的情况是，你是单位的就可以休息6个月，农村最差的地方也要休息一个月，等月子满了才能做事的。而母亲是没有那个条件的，海宝吃饱了奶，把他往床上一放，就做起家务来了。在家里忙活了两天，怀里挎着海宝就来到程海边上一位算命先生家里，给海宝算了一命。母亲报了生辰八字，说是半夜过时的虎，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凌晨3点钟。算命先生沉思片刻，右手捏着左手的手指，掐算了一会说：“属虎的人很好，但是他是半夜过时的虎，这时的老虎肚里空空，是一只饿虎，他一生命运坎坷，多灾多难，但是他的身边有9条龙，两只虎守护着，他会有贵人相救的，一定会有出头之日。他出生时，满天都是海鸥，这是一个很吉祥的预兆，他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海鸥托生来的，海鸥也会保佑他的。他喜欢玩水，一定要注意他在海中的安全。……”

算命先生说了许多，母亲半信半疑。在回家的路上她在思考着：怎么算命先生会知道，生下海宝时，满天有海鸥在飞呢？我就不知道，拉网去的时候，得要问问那些拉网的男人们。不管怎样，海宝的出生给母亲带来了快乐。

母亲不去拉网就没了生活来源，一家4口怎么度日啊？第4天，母亲对两个女儿作了交待，就背着海宝下海边了。母亲来到拉网的地方，男人们都惊呆了，才生孩子4天就来拉网，在整个沿海是没有过的事。长一辈的大叔对母亲说道：“你不要命了吗？生了孩子是不能摸冷水的，拉网整天泡在水里，得了病一辈子都治不好，你还是回去吧！等满月后你再回来拉吧！”

母亲倔强地回答：“幺爸！这几天不是都在摸冷水吗？不摸冷水这个日子就无法过了。老天有眼，海宝一声不哭，把肚子吃饱了一天到晚都是睡。我不来，你们少一人，这个网也不好拉，你就放心吧！幺爸！我要问您一下，生海宝时，有没有海鸥飞来？我在棚子里是不知道的。”

幺爸说：“你问这个干什么？一双双、一对对飞来的海鸥很多，把棚子的上空都遮严实了。这种怪现象，我活到这大岁数了，还是头一次见到。海宝你要把他好好带大，以后会有出息的。”

母亲听了心里很是高兴，相信了算命先生的话，海宝是一只漂亮的海鸥托生来的。也相信了海宝会有9条龙两只老虎保护着他，就什么也不怕了。自己苦点累点是值得的，只要海宝长大就有指望了。

母亲边想，边解下海宝，喂饱奶以后，把海宝放在海边上一个闲置鱼笼里后，就去收网拉网了。

这种鱼笼是用竹子编起来的，可以装放上仟斤的鱼。颈部刚刚可以钻进一个人，人可以钻进去抓鱼。海宝睡在鱼笼里很安稳。醒过来的时候，一啼哭，就会有成群结队的海鸥飞来，在鱼笼上空盘旋着，歌唱着。这个时候，海宝听到海鸥的歌唱，就会停止哭叫，安稳地睡着了。

母亲除了拉网以外，还是撑船的舵手。一个鱼队里一般要有两名舵手，舵手要由身强力壮、懂水性和鱼情的男人来当。什么时候出海打鱼，在什么海域撒网，都要听从舵手的指挥。母亲的力气比一般的男人都大，也很熟悉水性，一般的男人都游不赢母亲。母亲也很懂鱼情，她叫在什么地方撒网，就在什么地方撒网，拉上来后都是满网的鱼。因此，母亲在拉鱼队里的威信也高。

两名舵手是轮换着当的。轮换到母亲当舵手时，母亲就从鱼笼里抱出海宝，把海宝背在背头上，撑着船就出海了。每当这个时候，成群结队的海鸥就会跟随着飞翔，拉网的男人们怎么赶也赶不走海鸥，都觉得这种现象太奇怪了，只有母亲心里明白，算命先生不是说海宝是一只漂亮的海鸥托生的吗？

时间像程海里的水一样，在悄悄地流淌着，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海宝在鱼笼里一天天长大，从开始翻身，到坐，到爬，到走路，讲话，几个年头就过去了。

有一天，海宝站在海边，看到一双双、一对对自由自在飞翔的海鸥，他很兴奋，问母亲：“妈妈！我为什么不能像海鸥一样飞啊？”母亲随口说：“你没有翅膀，就不会飞了。”“那我能不能长出翅膀来呢？”海宝又问。“人是不能长出翅膀来的，你永远也飞不了的。自己好好地玩吧！”母亲因为忙拉网，说完就忙开了。

海宝就一人玩开了。他一会追赶海鸥，一会儿捡拾海边的贝壳，一会儿又玩沙子。他把海边的泥沙用手捧着，塑成一双双、一对对海鸥的形状，还给海鸥塑了一间间的房子。这时，他高兴极了，就跑去找母亲，拉着母亲来看他的塑海鸥房子。

母亲哪有功夫来陪伴他啊，往往是累得满头大汗。海宝也很懂事，看着母亲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累成这个样子，就不说什么了，赶紧帮妈妈拉网。他两只小手紧紧捏住拉网的绳子，使劲地往后拉。母亲看到海宝使劲的样子，累也不觉得，哈哈地笑开了。

海宝说：“妈妈你在笑什么？你是笑天上的海鸥吗？海鸥们为什么一双一双的老在天上飞吗？它们有家吗，为什么它们不回家？”

母亲随口说：“我不是笑海鸥，是笑你使劲拉的样子。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你长大以后就慢慢知道了。海鸥和人一样也是有家的，这个家就是程海了。”

“妈妈！要是我是海鸥就好了，我就不会在这里飞了。我要飞得老远老远去。”海宝天真地说。

“那你不要妈妈了吗？你能飞到什么地方去呢？”母亲又问海宝。海宝说：“妈妈！我飞到老远老远的地方去，我会回来看你的。我还要带着妈妈飞到老远老远的地方去呢。”

母子俩一问一答，也逗得拉网的男人们笑开了。

有一次，村里的几个孩子和海宝在海边上玩堆塑泥沙子，看谁的泥沙塑得最高，而且要塑得像人坐着的样子。有的孩子的泥沙一堆塑就塌了，有的孩子堆塑到一半也就倒塌了，唯海宝的泥沙堆塑得很高，真的像人坐着的样子。有孩子很不服气，就跑来一脚把它踢倒了，于是几个孩子打了起来。用脚踢的孩子打不过海宝，就破口大骂：“你这个野种，有娘无爹的野种。”

海宝激怒了，把他摔翻在地，还骑在了他的身上，这时被拉网的人来拉开了。

母亲看到海宝跟人打架，也跑来把海宝拖走了，母亲还狠狠地在海宝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

海宝和孩子打架的时候没有哭，母亲的这两下让海宝伤心地哭了起来。海宝边哭边对母亲说：“他们骂我野种，是有娘无爹的人。妈妈！这是真的吗？”

母亲拉着海宝到一个沙堆旁，抱着海宝大哭了一场。海宝也哭，母亲也哭，哭得好伤心啊！海鸥们听到，都飞来了，在他们周围盘旋。海宝看到一双双、一对对自由自在的海鸥，高兴起来，离开妈妈的怀抱，奔跑着去追赶海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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