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晨四点，走下几步台阶，推门进了一家小馆子。

这是一家由两个中年男人开的小店，菜品丰富，形式多样，也可说杂：铁板烤串儿，砂锅，麻辣烫，寿司，香锅，爆炒小海鲜。倒像《深夜食堂》，夜间营业，能做什么就做什么，专供附近上夜班的人，来的都是熟面孔。比如进来时目光游移在我身上的这两位：

靠墙的桌子，她俩对坐着，一手啤酒，一手辣炒虾尾，吃得酣畅淋漓，浑身满足。推门声打断了她们，两位姑娘随即上下打量我：65升的登山包，手杖，胸前的背包，冲锋裤，徒步鞋。

一眼，即认出了她们的职业：左边这位染黄的头发柔顺垂直，深绿的大衣里面半隐半露着紧身低胸连衣裙，细高跟鞋。右边那位齐刘海，黑长直的秀发像刚炬过油，垫高的鼻尖，妆容浓重，艳红色阔肩连衣短裙反衬出她那配备的妆容。外面气温几乎跌破零度，而这张桌子下面，两双美腿像是对恶寒的抗争。

我点了几串烤蔬菜，Lee点了一个砂锅土豆粉。烤串儿孜然放得足，汤粉里有豆皮，蘑菇，蔬菜。有句话叫“鼓腹而歌”，大概就是此时心情了。

前一天下午决定的行程，凌晨两点飞机到达目的地，之后进入市区，寻地方暂时歇脚，填饱肚子。这西北城市，气温低于西南十几度，出发时短裤背心，落地后大衣长袜。好在慌忙收拾行李，出门前也不忘带两瓶红酒。我是好酒之徒，连续大段时间无休假地工作，在进入下一个阶段前，怎么着也得喘口气，喝点儿酒。

（没能熬过出发机场的酒）

此刻坐在小馆子里，饭饱之余，略略看了地图，选定一处淡水湖，买了火车票，等待黎明出发。在飞机上，和Lee讨论此行目的，我说：要安静，在没有人的地方，高山峡谷，湖海江河，都行，我们扎营，畅聊，喝酒，甚至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地看星空。

在写这段文字的间隙，又陆续寄来六七个女人，同样的艳俗打扮，她们个个面色疲惫，却在刚端上桌子的热汤面前显示出了巨大的热情。

凌晨五点的食店，此时此地，人和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二）

久居山城，厌倦了那样的高耸逼仄，潮湿狭隘。火车越往西，世界越宽广，甚至连车厢小推车卖的饼干，都是“约定”牌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恍惚间那种天涯海角至此不归的错觉，美好得让人晕眩。

甚至翻到故人的生日花，都是释怀的。

（三）

醒来即是傍晚，被身旁的老头老太挤到角落，周围堆满他们的食物，耳机里OlafurArnalds仍未停。对面的男生打开塑料袋，吃起面包来，浓郁的葱油味儿钻进我的鼻孔，和下午上火车前塞进胃里的炒面条、乌苏啤酒搅和着，混为一体。男孩扯下面包，就着冰红茶一口口往下咽，低垂的眼眉浓郁黝黑，线条清朗。如果换一身漂亮的行头，配上久经文化熏陶的气质，一定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而他浮满青春痘的脸蛋儿被撑在一身宝蓝色旧运动衫上，也显得合适。

怎么说呢，好有千种，青年人那样捉襟见肘的俊美，当然也算一种。

（四）

山川辽阔，湖海深渊。

此处扎营，和女伴。面朝飘渺湖面，背靠炽烈沙漠。没有耳鬓厮磨的热恋和无处释放的肉欲，只有干干净净的湖泊与星空，啤酒和烤肉。几天几夜，在这个没什么人烟的地方，烧一夜炭火，边烤肉边啤酒，偶尔换平底锅煎一盘鸡蛋。Lee吃到好吃的烤肉之后满足的样子很好看。

或者拔一颗长在沙漠里的野菌子，煮一锅鲜汤慌胡乱下肚。

傍晚日落前的短途，只带旅行音响。路程一半沙漠一半荆棘。有过裸泳的念头，被沁骨的湖水打消了。

也有煮火锅的时候，炭火热得慢，等不到锅开了，凌晨三点醒来，从帐篷里出来小便，听见炉子上扑腾的声音，知道是菜熟了了，凑近火炉猛吃三碗，顺便喝掉剩下的半听啤酒，低头是鲜辣的小瓜、蘑菇，抬头是银河，猎户座都在后半夜才升至高空。

（五）

写给未来的X先生，总在旅途中念及你

因我迫切需要你来分享此刻愉快的心情

树影闪烁，凉风入耳

这温度适宜爱情的生长，适合遥遥地想念你眼前不着边际的水面，蓝得忧郁似我漫长的旅途：四小时航程，三趟火车，再转乘汽车如此颠簸周折，来到静谧之处

我想告诉你：

现在，此刻，马上来到我身边

于/10/06

——THEEND——

漱石小院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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