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晚落日的地方——天涯海角韦桑岛（5）

第二天我们选择的路线是环线四。从朗波勒出发，穿过小岛中心前往CalGrach去看只有一户人家的小岛Keller。然后沿海岸线一直向北到Kaduran半岛，小岛的最北边，最后到达雷达塔，去看Stiff灯塔。这一环线16公里，预计五小时。这一海岸线的岩石虽然没有前一天看的嶙峋，但别有一番壮观。因为悬崖很高，景观少了分诡异，多了分辽阔。

Stiff灯塔建于年，是个“火塔”，也就是说需要燃烧煤炭或木材点灯。在过去资源紧缺，交通不便的年代，灯塔一年中倒有半年不亮。灯塔的消耗非常大，每个月都需要四十到四十五桶煤（一桶约为升），一个半考得的木材（一考得约为3.立方米），三百捆柴和三斤蜡烛（法国古斤每斤约为克）。这些物资都是从布莱斯特用船运来，然后马车拉到灯塔，然后再由人力搬上灯塔顶端。巨大的人力物力消耗对与经济紧张的岛上居民来说是个沉重负担。

十七到十九世纪岛上都有黑麦、大麦和燕麦种植。岛上有不少淡水源，但没有精良的小麦品种，也没有果园，连像样的树林都没有。家畜的养殖于是就变得非常重要。大部分人每日奔波于牲畜的饲养，出海打鱼也只为自己食用。岛上没有任何商贩，只有三个马蹄铁匠，一个锁匠，不到十个泥瓦工和几个织布工人。他们没有医生，没有法官律师，指挥官和神父就是一言九鼎的纠纷裁判。岛上也没有任何公众设施，除了三个远不能满足供给的磨坊。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看到许多人院子里都有自己的小石磨盘。他们吃的面包也非常粗糙，埋在烟灰里烤成，几乎难以下咽。岛上没有木材，人们只能待海退去时收集海藻，然后晒干，或者捡拾带草的土块，甚至牛羊粪便来取火。

年岛上捡拾粪便的女子

捡拾海藻的人，年HenryMoret绘制

韦桑传统家庭磨坊（大部分毁于，年）

如今岛上生活条件当然大大改善，旅游业的发展显然给小岛带来不少生机。岛上养殖的大量绵羊山羊至今仍是一大景观。据我们房东说，由于岛上没有符合国家标准的屠宰场，虽然有很多牲畜，但不能进行合法交易。怪不得我们没有找到卖羊肉的。人们想吃羊肉的话要找农场主私下购买。“令人伤感的是，现在的农场主养殖许多牲畜却没有什么作为，既不生产奶酪，酸奶，也不出口肉类。”房东不无感触地说：“那些羊每天在海边晒太阳，也不用担心被宰杀，比人的日子还好!”当然我们这些游客可不希望可爱的羊们被宰杀。岛上的黑羊是远近闻名的，还有种黑蜂，是岛上独特品种。这种黑蜂在法国大陆几乎灭绝。美味的黑蜂蜜于是变得非常抢手。遗憾的是每年四分之三的产蜜都被娇兰买去做化妆品，想要尝到是难上加难。

第三天晴天，大风。这个天气是我期盼已久的，因为岛上海浪是出了名的，大风天气最适合观赏海浪。还记得十五年前第一次来布列塔尼，在格化岛看到的壮观景象。陡峭的悬崖，飞溅的海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我们这天走的是第二条环线，从朗波勒沿海岸走到PorzDoun去看PharedelaJument灯塔。果然不出所料，海水凶猛拍打海岸，海风迎面吹来，夹杂着细雨般的海水，形成奇特的雾。远处可以看到第一天去的Nividic灯塔，海浪冲起，几乎淹没整个灯塔。心里有些后悔应该今天去那里，那边岩石怪异，加上高大的海浪一定非常壮观。

越往海岛南方走，风就越大，我们非常谨慎，远离海边悬崖。事实上岛上政府安置了许多警告牌，禁止过于靠近海岸。可是海岛的美景实在诱惑太大，每年据说都有不小心的游人或骑自行车的出事。房东的话说，假期旺季每三四天直升飞机就来一次，接受伤的人去布列斯特。

海岛最南边是一大片开阔的草原，也许常年大风的影响，草都贴着地皮生长。走几步就可以看到野生蘑菇。我们爬上最南端的海边岩石，无边的海水迎面滚滚而来。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在岩石后面一闪。原来是野兔，躲在里面观察我们。

海岛南端有个奇特的地方，这样大的风，那里却风平浪静。那是一个几乎四面都有海岸环抱的地方。从远处看仿佛是个湖，走近才发现有缺口。这里还有非常宽广的海滩。我们下去走了会儿。然后突然看见一群野鸭。鸭子是非常常见的动物，可鸭子出现在这个大洋深处的海岛就非常新鲜了。这些鸭子也许是迁徙路上经过这里，因为大风，在避风港休息吧。法国韦桑岛的确是许多迁徙鸟类经过的地方。每年有许多鸟类学者汇聚在这里研究，拍照。

就在我们沿海岸小路慢慢前行的时候，我的眼角突然瞥见海里一个奇怪的东西。仔细看去，心里一震，这难道是……再仔细辨认，我大喊起来：“海豹！海豹！快看海豹！”那小东西从水里探出头，鼻尖冲上，打量四周。尼古拉还有点不敢相信，不会是大鱼吧？这时小东西弯下来，典型一个狗头的形状，而且还有胡须。又来了个海浪，把它身体托起。这下看得更清楚了，胖胖的身躯圆滚滚，大鱼决不是这个样子。我激动得热泪盈眶，在大溪地，在马克萨斯，我一直都未能如愿见到梦想中的大型野生海洋哺乳动物。听说布列斯特到韦桑岛航线经常有海豚活动，我也没看见。多少次眼睛在茫茫大海里搜寻，一个浪头，一块岩石，都觉得像是，但最终都不是。这次我终于看到了野生的海豹！我们在海岸上坐下来，海豹就在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靠近沙滩，正享受短暂出现的日光。我们静静地看着，海豹似乎也注意到我们，但并不害怕。多么令人感动的偶遇呀！

走出海湾，大风推动海水形成重重山峦。没有植物的阻拦，仿佛可以看见大风贴着地皮流窜。海水拍打在岩石上，爆炸开来，非常壮观。远处的灯塔因为地处毫无遮拦的海域，海水更加疯狂，几乎能把几十米高的灯塔吞噬。每一次海浪的爆炸我都会感叹一下。有些地方海岸虽然很高，但是海风把掀起的海水托起来，海水会沿着悬崖爬上山坡，远看像一层雾，走近却会被淋湿，那是海水形成的雨，夹杂着白色泡沫。悬崖几十米高，我们离海边也有几百米远，却会被海水淋湿。大自然的力量真是伟大呀。

我们顶着风，着魔一般看着眼前的景象，流连忘返了一个多小时才继续前行！海边的小路有时泥泞，印着各种动物的足迹；有时铺满小草，踩上去软软的很舒服。红嘴乌鸦在悬崖边觅食，海鸥在大风中盘旋……远处一个白色的东西引起我注意。岛上因很少有人类遗弃的垃圾，这样白色的东西就非常显眼。走近一看竟是只巨大的死海鸥，尸体还很完好，似乎从天上跌下没多久。沿途还看到一些风化得仅剩骨骼的动物遗体。这让人感受到死亡也是大自然的一种美，虽然有些残酷。陨落在这样荒芜的海岸，风吹雨蚀，又何尝不是野生动物最好的归宿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