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铜草花开杨跃祥著
卷三矿城惊魂
26、生日
五月里一个平常的日子,我迎来了生命中最难忘的二十岁生日。关于生日,有这样一个说法,生日这天是母亲的受难日,原本属于母亲,儿女们反客为主,随便占有了。我也难逃俗套,在栾婷婷的鼓动下,心动了,决定在父母没有在场的情况下,自己操办一个生日。我和栾婷婷说好,生日那天,去街上买几样小菜,再去食堂打两个肉菜,把罗清河、张凤、肖小林、江云艳喊来,几个年轻人在一起聚聚,热闹一下就行了。
栾婷婷第二天却变卦了,她说,“刚好那天我父母没有在家,就去我家操办生日,一是地点宽,有锅灶,二是到时把安叔叔和田阿姨请过来,你过生日也算有老人在身边,你不是说安叔和安姨是你的干爹妈嘛,要热闹就好好热闹一下,你可要支持我哟。”
栾婷婷的提议虽然好,但我觉得不妥。首先是地点选择不妥。我与栾婷婷虽然悄悄交往大半年,但在她父母眼中我俩都还是孩子,闹着玩的,根本没有想过我俩会“私定终身”,不然他们反对的可能性很大。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前去,有失分寸;另外一点是,我一个大孩子过个生日惊动安叔叔和田阿姨不好,虽然二老对我很好,但毕竟不是至亲之人,干爹妈也是我和父母的一厢情愿,不算数,弄不好,会让大家尴尬。
我把想法跟栾婷婷说了,她却坚决不同意,绷着脸说,“我的事我自己会作主,不需要父母管,再说他们也管不了,至于安叔叔和田阿姨,我知道他们真的很喜欢你,你喊他们一声干爹妈,他们做梦都会笑醒,你就听我的安排,让我好好地为你操办一次。”
为了让我听她的话,她孩子般亲热地扑上来,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个任性的栾婷婷,我没办法说服她,只好由她去安排。
我的生日这天,青云铜矿上空白云悠悠翩然过,清风徐徐扑面来,山青水秀格外妖饶。
青云沟是一条狭长的巨型山谷,山谷呈东西走向,西高东低,两头宽中间窄像个斜躺着的“8”字,由西向东逐渐蜿蜒而下与金沙江峡谷相连,矿山区域内东西段高差达一百多米,真的像一条天然的排水沟。按青云铜矿的工业布局,东段是地方镇政府所在地和选矿厂。从选厂往上依次是四坑、三坑、井巷工程总队、二坑、修配厂、空压厂、一坑及相应的生活区和地方服务机构。进入“8”字交汇部分,也就是山谷的最窄处,仅有一条公路和泄洪沟连接着矿区两端。穿越“狭谷”往上走,分别是子弟小学、基建大队,再往上走就是矿部机关、中学及生活区。
青云铜矿是天南矿务局四大矿中建成投产最早的矿山,年产铜量占全局五分之二,为第二大矿。据史料记载,青云铜矿区早在东汉年间就开始了铜矿开采,开采历史至今已有两千年,是天南地区铜文化和铜生产文明的发祥地。由于这种原因,上世纪五十年代,新中国开发天南铜矿之初,天南的开拓者们就把天南矿务局机关设在青云铜矿机关现在的所在地,靠前指挥大开发工作。万人大探矿工作结束,基建工作开始正常启动,这才把矿务局总部搬到现在的所在地菜园子。
由于承接了天南铜矿两个最重要发展阶段的历史、文化血脉,青云铜矿人文氛围浓郁,铜矿开发遗迹众多,人口和各种建筑集中,通过三十多年的建设,青云矿区己变成一座环境优美,街巷整洁,基础设施齐备,人口规模达两万多人的微型矿城。
下午两点,我和肖小林江云艳罗清河张凤乘坐矿内交通车来到栾婷婷家时,她已经把菜品、酒饮等准备妥贴了,此时正坐在客厅里与安叔叔和田阿姨吹牛聊天。她眉开眼笑,热情地欢叫着几人的名字迎过来,拉着手,一一安置在沙发上,又不管不顾地挤到我身边,吊在我脖子上亲一口,嘴里说,“凯峻,祝你生日快乐,年年吉庆,岁岁平安!”
我也趁机亲她一下,小声说,“婷婷,谢谢你!”
肖小林看不下去了,拉着嗓门说,“安凯峻,你俩个太不像话了,老老小小都在你们面前呢。”
江云艳也跟着笑骂道,“这对小妖精,一点不害臊!”
她侧过身对田阿姨说,“阿姨,你可要管管安凯峻了,这小师弟人小鬼大呢!”
我红着脸,内心却很幸福,装着很无辜的样子申辩道:“阿姨,你不要听江师姐的,她才厉害,把师哥管得服服贴贴,都叫她姐姐妇唱夫随了。”
田阿姨和安叔叔朗声大笑。田阿姨说,“老安,你看见了吗?我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安叔叔故作严肃状,“看是看见了,可凯峻已经是大人了,我这个副矿长好像已管不了啦。”
老两口诙谐幽默的对白,把我们逗得捧腹大笑,栾婷婷扑在我怀里,笑出了眼泪。罗清河在安叔叔面前有些拘束,进门打过招呼后就坐在沙发一角与张凤窃窃私语,这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点多钟,安叔叔和田阿姨要到矿上办事先走了。田阿姨答应栾婷婷五点钟回来帮她一起弄饭。两位老人一走,六个人没了顾忌,没了矜持,像一群野性十足的猴子,全放开疯闹了。
我是今天的主角,栾婷婷是配角,两人不可避免地成了四人的逗乐笑闹的对像。几人先是逼着栾婷婷用一股背带把我背在背脊上,肖小林说这是“夫妻同被盖”。我个子偏瘦,但骨架子在,至少也有五十多公斤,把栾婷婷压得直哼哼,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就与我一起倒在沙发上。
几人大笑一番后,又让我背栾婷婷,这时又说成是“猪八戒背老婆”。我兴高彩烈地说,“好啊,我可以背她到吃饭,只要你们负责做饭就行!”
“好,好,好!”栾婷婷听了我的话,连声说好,主动趴在我背脊上,让我把她背起来。
罗清河和肖小林拍着巴掌表示支持。江云艳和张凤却不同意,两人说,你俩得玩得闲了,却让我俩干活,坚决不干,坚决不干!
肖小林没办法,最后只让我背栾婷婷五分钟。
我满心欢喜地把栾婷婷背了起来。与栾婷婷肌肤相亲肢体相触的那一刻,无边的幸福包围了我,鼻腔里紊绕的是她青春少女的清香,肩背上触碰的是她青春肢体的丰腴,心中柔情似水,脸上爱意绵绵,刹时间深深地沉醉了,只希望地球停止运转,时空凝固起来,只剩下婷婷与我,永远,永远!
背“妻”游戏结束,张凤余兴未尽,提议说,“我们好久好久没放松过了,我们接着唱歌吧!”
肖小林第一个举手赞成,“唱歌好呀,我同意,我来伴奏!”
他出门时就随手拿了吉它,现在正好用上了。
栾婷婷和江云艳也齐声叫好。我和罗清河平时就抄歌词上瘾,对流行歌曲痴迷发狂,当然没有异议,还提议大家轮流点歌起唱。于是,在肖小林娴熟优美的吉它伴奏中,一场多年以后我们几人念念不忘、刻骨铭心的音乐会在栾婷婷家后院里开始了。第一首歌是我起的《大海啊故乡》,我来到青云的第一天,矿上的广播刚好就放这首歌,印像非常深刻,我饱含深情地唱:“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海边出身,海里成长。”
大家跟我一起唱:“大海啊大海,是我生活的地方,海风吹,海浪涌,随我漂流四方,大海啊大海,就像妈妈一样,走遍天涯海角,总在我的身旁!”
深情款款的歌声夹带着童年沉醉在妈妈怀抱里的记忆以及淡淡的思乡愁绪,悠扬而惆怅,我们唱得泪流满面。
接下来江云艳起唱了一首台湾校园歌曲《外婆的澎湖湾》,她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唱:“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夕阳,这是一片海蓝蓝,走在门前的矮墙上,一遍遍怀想,也是黄昏的沙滩上,留下脚印两对半。”
江云艳不仅人长得秀美,声音也很甜美,像高山上的溪流轻快而抒展,我们没有跟唱,静静地听着,思绪绵绵:“澎湖湾啊,澎湖湾,外婆的澎湖湾,有我多少童年幻想,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还有一位老船长,还有一位老船长!”
我们情不自禁为她鼓掌。栾婷婷钦佩地说,“想不到云艳姐的歌唱得那么好,跟原唱似的。”
江云艳说,“真人还没露相呢,你张凤姐姐的歌喉那才叫好呢,你让她唱苏小明的《军港之夜》,那才原唱呢!”
栾婷婷哪里听得,赶忙宣布,“接下来,我们请选厂当红歌星张凤为大家演唱,大家欢迎!”带头噼噼啪啪鼓掌。
果然,张凤的嗓音真的好,圆润、饱满、高吭,歌唱技巧也好,吐字准确,表情随着歌曲的内涵变化,颇有歌唱家的潜质。我感觉张凤的歌比一坑那个郑莉莉的强多了,如果比一下,绝对要把她比下去。栾婷婷听呆了,抚着我的肩说,“你们唱那么好,我都不敢唱了!”我怜爱地安抚她说,“唱歌讲究的是各人的嗓音特色,没有可比性,你不唱,我们怎么知道你唱不好。”
栾婷婷唱了一首日本民歌《雪绒花》,唱得一般,但节奏、旋律把握很好。
我跟她开玩笑说,“你有基础的,以后就跟两位姐姐学,一定会把郑莉莉比下去的。”
她“格格”笑着,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夹了我一下。
罗清河唱了一首《我的中国心》,张凤站起来为他打着节拍,后两句有些偏左,但她仍然很高兴,唱完后为心爱的人热烈鼓掌。
肖小林自弹自唱了一曲《站台》。
唱了一轮,我们接着再来,张凤的一首《妈妈的吻》又获得满堂喝彩。那天,我们沉浸在美好青春的欢乐时光里,每人都唱了三首以上,嗓子嘶哑了还在唱,这是那个时代最能打动我们年轻心灵的歌,是我们永远的经典之声。
最后,大家合唱了一首《年轻的朋友今天来相会》,用歌声表达了对未来新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五点钟,安叔叔和田阿姨回来了,可能是走路回来的,两人身上腾着汗气,脸红扑扑的,白了大半的发丝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显得那么地慈祥和善良,就像我的父母双亲。
田阿姨忙着进入厨房,和几个女孩子忙碌起晚饭来。
安叔叔没有一点矿领导的架子,坐下来与我们拉起家长来,听说罗清河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后,他很高兴,鼓励他要好好工作,报效企业,感恩父母,争取早日取得成绩。安叔叔说的是“官话”,但他态度和蔼,情真意切,每一句我们都听到心里。罗清河更是频频点头,感动得泪光闪闪。
晚上的生日宴办得很丰盛,我们又一次喝到了安叔叔的西凤酒,非常尽兴。酒过两巡后,我按照父母的意思〔也是栾婷婷的主意〕,正式拜安叔叔和田阿姨为干爹干妈,我噙着泪说,“干爹干妈,以后,我会孝尽您们的!”
田阿姨感动得落下热泪,她说,“孩子,你认我们为干爹干妈,我和你安叔很感动,真的很感动!”
吃过田阿姨煮的长寿命,我们散了桌子,集体去矿俱乐部看农村喜剧故事片《嫁不出去的姑娘》。
当夜,青云矿区清风习习,山宁水静,显得无比的安详和静美。高远的天空没有一丝纤云,美丽的银河深处,星晨们争奇斗艳无比的灿烂!
作者简介:
杨跃祥,笔名遥翔,白族,大理州祥云县禾甸镇人,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散文、诗歌、小说在《云南日报》、《边疆文学》、《百家》、《滇池》、《中国铝业报》等省市和中央行业报刊发表并获奖。作品入选多种文集,出版有散文集《黑哥哥黑姐姐》、《父亲的墓碑》和长篇小说《铜草花开》。长篇小说《铜草花开》获东川首届“铜都文学奖”金奖。长篇小说《蒿子花开》入列中国作协年少数民族作家重点作品扶持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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