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语文有一篇韩愈的《祭十二郎文》,文中有一段话:“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据说,此处的天之涯地之角就是古文初次提到的最遥远地方的比喻,后代人将此比喻逐渐演化为天涯海角。
我曾经纳闷,为什么陆地的极远处没有说成天之涯地之角?偏偏是海岛。天涯与海角联系起来也就罢了,为什么靠近大海最东面的陆地极处没有说成是天涯海角,而偏偏是海南岛正儿八经的设定了天涯海角。如果我的疑问是因为去了海南的天涯海角而产生的奇思,那么早有高士名流在那儿奇思过,并且解答过我的这一疑问。远的不说,我在《海南旅游》的博文开篇,就引用过余秋雨先生的文字:“中国的帝王面南而坐,中国的民居朝南而筑,中国发明的指南针永远神奇地指向南方,中国大地上无数石狮、铁牛、铜马、陶俑也都面对南方站立着或匍匐着,这种目光穿越群山、越过江湖,全都迷迷茫茫地探询着碧天南海,探询着一种宏大的社会心理走向的终点,一种绵延千年的争斗和向往的极限,……”可见,南、南面、朝南坐、等等,早就在中国几千年的文化积淀里,在根深蒂固的民族思维定势中决定了它的潜在含义,南面既然和尊贵、权势、强者等等联系起来,那么遥远的最南面,距离朝南坐者最最远的地方,其意味走向了反面,天涯海角与荒芜、苦难、野蛮、弱势挂上了钩。在没有飞机火车汽车的古代,地理位置的遥远往往决定了人口的多少,交通闭塞又导致了海南文明程度的低下,海南不仅离中原大地最遥远,而且隔着大海,海涛汹涌的琼州海峡所造成的障碍难以逾越,蛮荒之地的帽子几乎一直戴到近代,海南的最南端有天涯海角果真是顺理成章了。
见诸文字流传的天涯海角自然很多,但蒙味的海南历史少有文人记录真正的天涯海角,即使是海南历史上较出名的“五公”,(注)那些被昏君放逐而来的外来户、乃至大文豪苏东坡,其实也未必真正到过最南端的天涯海角。现存的“天涯”石刻是清代崖州知州程哲题字的,而“海角”石刻则是年共产党和国民党都认可的本地人、王毅将军题字的,“天之涯海之角”完整一体的海边礁石群及其一批并不古老的石刻题字,造就了海南现在天涯海角风景区的最初景点。
五公及苏东坡虽然没有涉足真正的天涯海角,但他们认可了海南的天涯海角位置:
海南与海北,各在天一方。我老归无期,两地遥相望。(宋:李光)
总角黎家三四童,口吹葱叶送迎翁。莫作天涯万里意,溪边自有舞雩(yu)风。(苏东坡)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苏东坡)
五公、苏公等都是气度不凡之人,很有些革命乐观主义和浪漫主义,他们一定度过了困难,和真正的黎民百姓(黎族人民)打成了一片,融入了他们的蛮荒生活习俗中,尤其是遭三度贬黜的苏东坡,奔波乃至折腾如同现在的背包族旅游,心情是一定要调节为最佳状态的,不然无从解释他的那些旷世杰作,总是诞生于挣脱官场漩涡、从小人包围圈突围、进入人生新境界之时。如果你对五公等人的故事有所了解的话,所谓“九死”,只是象征着他们一次次告别了旧生活,获得了一次次的崭新生命的感悟,海南之游的奇绝成就了他们最高的人生声誉。而对这些,总是朝南坐的皇帝官僚是始料未及的。天涯海角的人民用这样带有嘲讽意味的对联赞扬了他们:
唐宋君王非寡德
琼崖人士有奇缘(见注)
还有一副对联“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是唐王勃的名句,后人拿来做浓厚友谊丰富感情的见证或象征,朋友之间可用,情侣也不牵强,文革期间歌颂中国与阿尔巴尼亚之间的国家友情,也引用此联,遂家喻户晓,名句走向世界。还有天涯海角觅呀、觅知音的靡靡歌曲,情调委婉动人,天涯海角一招手,郎立马和小妹妹一条心。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白居易零落浔阳江、知音于琵琶女的咏唱,曾让多少独步江湖浪迹天涯的朋友们不期相遇时心头发热,一下子找到了哀哀怜悯惺惺相惜的感情宣泄口。
如果说,对天涯海角作一番奇思情有可原但实无必要的话,来天涯海角圆一次遐想之梦一定是情思漫漫功德满满的。这类遐想虽多但实在,即使我等步入花甲之年者,站在类似“情定天涯海角相爱白头到老”的石碑跟前,也免不了会想入非非,以艳羡的目光,驻足一对对年轻的情侣。最后,我怎么也得和爱妻排个队,在石碑旁边留个影,表示一下我们忠贞乃至坚定的爱情。我相信,这样的留影是有精神升华意义的,所以,情侣们到天涯海角温柔依偎一下,发个毒誓,像那些歌唱的那样:希望你能陪我到天涯海角,希望你能爱我到地久天长。那场景,那誓言,真的是永生永世难忘啊!
我来到那一片天涯海角石刻群礁石跟前时,夕阳正在坠落大海,西望霞光万丈,天边一抹绯红。落霞与鸟鸥齐飞,石涯伴海天一色,游客正兴致勃勃,抢拍长河落日的美景。遐想的今人和奇思的古人,总是今非昔比无法同时理喻,因为、天涯海角的含义已经截然不同了,然而、象征天涯海角的石头还在,只有它们是永恒的……
(注:五公为唐李德裕,宋李纲、赵鼎、李光、胡铨。都是宰相级人物,气度学识都很高,又都是被奸臣陷害、被昏聩皇帝贬谪到海南来的。宋代这四人都是力主抗金的民族英雄。海南人大度,中原逐臣(包括苏东坡)到海南来,视为海南的奇缘福分,修五公祠及其苏公祠以资纪念,至今尚存。《唐宋君王非寡德琼崖人士有奇缘》的对联就在五公祠的立柱上)
清代程哲的“天涯”题字石刻
照片上部不是太清晰的“海角”题字石刻
排队等待后留的影,白头到老吧!
这也是女儿为我们拍的
远方交叉相抱的两块礁石为“情人石”
附近海滩的游人
海角天涯礁石群
夕阳下女儿的剪影
夕阳正在西沉
(说明:本文是三年之前海南旅游归来后写在网上的博文,因有好友正在海南悠然闲逛,复制成北京治白癜风最好的专科医院最好的中医专治白癜风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