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雯庐主采桑子

陆地上的桑是一种很古老的经济植物,它与水塘里的莲构成了江南一种美丽的点缀。桑栽向阳地,逢雨披绿;莲生浅水塘,随风摇曳。或邀一群垂髫少年嬉闹桑园或撑一条小舟穿行于莲叶间的情景,给来来往往的天下客留下了多少惬意与回忆。而到了春蚕破茧和夏荷绽放的时节,桑园与莲塘又立即明艳起来,人声鼎沸,人影隐约,从那银铃般的笑声和飘逸的红衫中恍然大悟,劳作其间的尽是如江南雨般温柔的女子。

采桑与采莲是两首交相辉映、相得益彰的江南田园诗。

采桑是从春天开始的。江南的蚕坊,被一声惊蛰的春雷震醒,立即就有乌黑的幼蚕用小嘴咬破茧的韧膜,蠕动在嫩绿的桑叶上,然后发出的嚼食声如一首简洁明快的歌,并且有越来越多的蚕们加入了合唱,越来越洪亮越来越激昂。这歌声催促着江南女子怀着喜悦地携篮挎筐,在雨后的桑园里采摘着绿色的希望。桑叶成堆成堆地扔进蚕坊,成为了蚕们得心应手的乐器,从早到晚弹拨出的旋律,正与江南女子心中的音乐产生着和谐的共鸣。

桑叶喂给了蚕,它们以一种生命的奉献换得另一种生命的成长。蚕在不停地咀嚼中一次次蜕皮,变成了又白又胖的精灵。当它变得通体透明的时候,就摆出了织女端坐在织机前的模样,把体内的丝儿很精心地织成一方白色的经纬。这蚕丝再由人们灵巧的手织成了多姿多彩的绸,进入千家万户,温暖着人们的身也充实着人们的心。就这样地年复一年,桑园老树发新芽,少女也成了老妪,而丝绸却越来越成为人们爱不释手的珍品并沿着西去的丝绸之路走向了世界。

人们感恩戴德地为桑为蚕为江南女子唱起了颂歌,既有赞扬蚕的品德,比如李商隐的“春蚕到死丝方尽”;也有对江南女子的感叹,比如孟郊的《织妇辞》、唐彦谦的《采桑女》等;还有的把桑作为某种意象写进诗词之中。比如隐居的陶渊明在南山下有感而发写下的“把酒话桑麻”就感动了多少后来者,那种农耕时代的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清幽静寂,让心力交瘁的现代人遥想深思。

桑渐渐成了一种文化意象,并且源远流长。古老的中国是从农耕时代发展而来的,农与桑并提是很早就有的事,在农家的经典著述《吕览》中就有“皇帝亲耕”与“皇后亲蚕”之说,尽管那只是皇后在春天里到蚕坊里放几片桑叶做做样子摆摆架子,但却是对社会对民众的一种示范一种引导。种桑养蚕成为了最早的副业项目,由此推动了纺织业的兴起与发展。遥想桑园,就有一种美丽的境界。忽然想到一位名叫秦罗敷的古代女子。她生于汉朝,是一个健康漂亮又喜欢养蚕的江南女子,“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她的美丽活泼引来了众多男性的爱慕,“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峭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这其中自然不乏无赖且无耻的纨绔子弟。当那位自以为是、高人一等的太守路遇刚从桑园归来的罗敷时,企图轻薄她。机智勇敢的罗敷智斗对手,严词拒绝了太守的调戏。这段故事广为流传,并被人以诗颂咏,这就是著名的汉乐府《陌上桑》同时,这故事也成就了一段词话,词牌《采桑子》也从此有了《罗敷艳歌》、《罗敷媚》的别称。《采桑子》全词四十四字,前后片各三平韵。别有添字格,两结句各添二字,两平韵,一叠韵,属“双调”,唱起来婉转清丽。

有了太多太久的积淀,桑便在岁月的延续中有了更广泛的内蕴。成语中有“沧海桑田”的词条,不言稻田麦田棉田而说桑田,足见古代的农耕时期是多么地看重桑的,不但如此,而且桑与梓还共同构成了“故乡”的意象。《诗经·小雅·小弁》中有“维桑与梓,必恭敬止”之句,意思是说家乡的桑树与梓树是父母亲种的,对它要表示敬意。吟咏桑梓,让人遥恋着远方的故乡与亲人。

《采桑子》真正是一个很有张力的词牌名。无论是劳动还是生活,即使种不成一片桑园,也要种上一株桑树,让它成为与历史、与故乡的一份联系与怀念。我曾经走进江南繁密的桑园,那种翠绿很清新很流畅,沉浸其中,立即就被那份绿所融化,心态平静了,想象丰富了,一种古典的美丽成为永恒的怀念。这难道不是中国传统统文化的博大精深又是什么呢?桑树是江南的魂,桑树是女子的情。

只要有一枝桑,只要唱一曲《采桑子》,你哪怕是走遍了天涯走遍了海角,也会有一种依恋一种支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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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闲凭阑干处芳草斜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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